大师实在是个相当无情,不可以常理预料的人物。 略显无情的插曲过后,诸非相与燕南天离去,恶人谷众心下大定,两人走了没多远,便听见谷口此起彼伏的舒气声,如同放下重担,后顾无忧,彻底放松了。 “放着他们不管无妨吗?” 燕南天听着身后蕴藏着丰富感情的气声,问。 “无妨,不碍事。” 反正和他没关系。 燕南天便不再纠结于此,问道:“大师打算买什么礼物?” 诸非相想了想:“当然是买些小孩能玩的。” 两人行至江南,江枫提前收到消息,站在门口相迎,面上笑容热情真挚,道:“大师,许久不见!” “许久不见。”诸非相点点头,将手里的包袱塞进江枫怀里,“这是给两个小孩的周岁礼。” 江枫下意识地伸手抱过,没有立刻打开去看,亲自引着诸非相去后院客房休整。 安排好之后,江枫向诸非相道别,转头与燕南天一道离开院子。 燕南天较分别前脸上多了几道伤,手腕缠着绷带,但神色如常,江枫心中隐隐有了猜想,问出口后便知猜想无疑。 “为兄与诸大师一同行来,收获颇多,大师剑术精妙,却不知为何不爱用剑。”燕南天语带遗憾之意,“虽然偶尔请战时大师不乐意,但若是他兴致来了,则会欣然应允,为兄甚至感叹路途太短,没能多与大师交手过招。” 江枫了然点头,自大哥第一次与诸大师交手,之后便一直念着诸大师的剑术。那回前去恶人谷拜访,燕南天一同随行也有想去见诸非相的原因在。 义兄弟道别,江枫提着包袱回到屋中,花月奴守在床榻边,温和地看着床上互相拉着手吐泡泡的小孩。 两人相视而笑,江枫在床畔坐下,哥哥爬过来拉他的手,模糊不清地喊爹爹,弟弟则爬过去牵花月奴的手,笑着喊娘亲。 虽然两个儿子诞生于世已有一年,但江枫此刻仍是眼眶一热,心中充盈着满满的温暖——他的亲亲儿子果然可爱又懂事! 一家四口玩闹片刻,江枫将诸非相到来的事情说了一说,又拿过包袱:“这是诸大师送来的周岁礼。” “似乎挺多的……”花月奴感慨万千,“诸大师有心了。” 江枫这时已打开了包袱,笑言:“他能来我就很高兴了。” 包袱中是孩童的玩具,各色各样,丰富多彩。哥哥和弟弟趴在床上新奇不已地看着里面的东西,弟弟嘴角滴下来口水,落在哥哥伸出去的手上。 花月奴拿手帕去擦,却见哥哥从层层迭迭的玩具精准地拿到一个拨浪鼓。 于是他张着嘴,开心地傻笑了起来,口水也往下滴。 这根拨浪鼓与床角放着的那根拨浪鼓一模一样,江枫顿时明白诸非相准备这礼物时十分用心。 兄弟二人安排的明明白白,一个有的另一个也要有。 花月奴温柔地擦去两个对着傻笑的兄弟嘴角的口水,道:“大师有心了。” 江枫笑而不语,他想起来与诸非相相识之初从对方手中拿到拨浪鼓的事情,那时他说未有成家的打算,然而如今已成家生子,果真是世事难料,话不可说绝。 * 诸非相对小孩谈不上喜欢,但也不讨厌。江枫家的两个小孩由于年龄看起来委实太憨,咯咯笑着向才见面的他要抱抱。 ……嗯,还算可爱。 诸非相伸出手指,一岁小孩的手甚至没有他手的四分之一大,柔弱而又温暖。 他看着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兄弟两人,不自觉地微笑起来。 要健康地长大啊。 然后牙还没长齐的弟弟一嘴巴咬了上来,口水顺着手指往下淌。 诸非相:…… 要快点长大啊。 他又在心里补充。 ——长大之后揍起来才没有负罪感。 参加完两个小孩的周岁宴,诸非相在江南一带游玩,之前在东南一带时他总往山沟里跑。 江南水多,乘舟顺风而下,日行百里,倚栏远望,烟雨蒙蒙,别有一番风味。 这日他新上了一艘客船,倚着船壁看山水掠过,忽地察觉一股杀气,抬眼望去,只见岸边有一一白衣女子,头戴帷帽,看不清面容,但目光却直直地朝他射来。 诸非相歪着脑袋想了想,在他思考的期间,客船已经行远了。 不等诸非相离船见人,白衣女子足下轻点,越过奔腾不息的河流,落在诸非相对面,衣袂飘飘,带来阵阵寒气。 “真奇怪。”诸非相道,“小僧见你时你不露面,不想见你时你却跑出来了。” 邀月道:“不是所有事都能事事如你意。” 诸非相道:“看来施主闭关有所成效,终于懂得了这人人都明白的道理,可喜可贺。” 邀月心口一堵,注视着面前这副挂着怡然笑意的漂亮面孔,眉头不自觉地皱了起来。 她闭关近两年,中途出来过两三回,什么也没有听,便又回去了。 诸非相带给她的打击太大,邀月平生未尝败绩,顺风顺水,自然也养就了非同一般的自尊心。闭关之时,诸非相抬手轻而易举化解杀招时的景象日日夜夜在脑海中回放,比起诸非相带来的耻辱,江枫和花月奴的背叛似乎也算不得什么。 养不熟的终究是白眼狼,无论何时算账都不算晚。唯有诸非相,若不杀了他,邀月终其一生都会在他的阴影下困扰。 “我是为杀你而来。” 邀月语气凛冽,若是杀意有实体,早已有铺天盖地的刀剑将诸非相包围。 “虽然懂得了一些道理,可施主却还是有说大话的毛病。” 诸非相嘴角带笑,可神态中却莫名透出一股居高临下的倨傲与不屑。 邀月怒气更甚,诸非相收了笑:“施主可还记得小僧曾叫令妹带话?” “记得又如何?”邀月道,“不是凡事都能如你意,我知道,却不想叫你满意。” 诸非相笑:“正如施主所说,小僧同样不想叫施主满意,你一辈子也杀不了小僧。” 邀月对此的响应是直接出手,化掌为刃,真气护体,招招皆下了死手,诸非相闪开两次,将杀招化解于无形,回了三招,不耐烦了,抬脚便将人踹下水。 “小僧腻了,住手吧。” 邀月骤然悬空,没反应过来便落入水中,落水之人岂能与客船比速度?自然是被远远甩下,被河水和怒火淹没,不甘地看着船驶远。 船边的赤衣年轻人似乎朝这里望了一眼,停了片刻,转头进了船舱,消失不见。 怜星等来湿淋淋的姐姐时吓了一跳,唤人替她打点清洁,小心翼翼地站在一旁,却不敢问她经历了什么。 照回来时的模样来看……想必诸非相下手还是毫不留情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