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不过我上次跟你说的那个论文选进C刊了,这回来得匆忙,没把论文带来,下次我一定记得带过来烧给你看。” 他抬头,看着照片里笑容灿烂的少年。 背景是蔚蓝的天,脚底是苍绿的草地,照片里的少年穿着橘色外套,成了这间屋子里最亮眼的存在。 陆沂川眨了眨眼。 “你是不是还在怪我?所以连梦里也不来看我……” 明明没有风,盆里纸钱燃尽的香灰扑起来扬了他一脸。 “绒绒果然还在怪我对不对?怪我没有下去陪你。” “可是他们说,要是没人记挂着,那鬼就只能当孤魂野鬼了。” “你说要是我走了,绒绒变成孤魂野鬼了怎么办?” “我舍不得。” 陆沂川低着头闷闷咳了两声。 他换了个姿势,把腿摊开,捞过放在一边五官空白的纸人。 他拿出准备好的颜料盒,用着笔尖蘸了蘸,“我前段时间见了个大师,他说在纸扎人的脸上画出想见的人的五官,就能把他的魂魄困在里面。” “可我画绒绒总是画得不像,学了好久才敢拿在你面前献丑。” 鼻尖蘸着墨,先是缓慢又细致的勾了鼻子,然后是嘴巴,最后才是眼睛。 纸人是不能点睛的,可陆沂川拿着朱笔毫不犹豫的点了上去。 “不是很像,绒绒不会怪我的对不对?” 没人回应他的话,他怀里的纸人咧着嘴巴笑,场面阴森又诡异。 屋子另一边的墙边放着一张单人床,他把纸人抱上去放在床铺里面,掀开被子刚上想去,像是想到什么停下了动作,“今天碰到别人了,我应该洗个澡的。” 说着他打开门回到外面的房间,金色的手表在手腕上晃了下,表盘里依旧在闪着光,只是里面的指针早就不走了。 时间在他手上被永久停留。 他抬手解开表带,露出盖在表带下手腕上狰狞丑陋的伤口,长长的一条,几乎有一根手指那么宽,像条蜈蚣一样盘踞着。 光看一眼,就知道当时割得有多深。 陆沂川右手指尖从伤疤上擦过,抬手开始解衣服。 解到第二颗纽扣时,挂在他脖子上系东西的黑线被带了出来,里面藏着的东西若隐若现,看着是个长条状的。 随着扣子越解越多,里面的东西在浴室冷白的灯光下终于显露出真正的样貌。 那是一截圆柱型的物件,被他日日捂着,夜夜供养,被盘得玉化,由内到外散发着温润的光泽。 远远看去…… 像是指骨。 第25章 哪怕是洗澡,陆沂川也不曾摘下脖子上的东西。 温润的一截,被他带着进了浴室。 冒着热气的水从他头顶倾洒,水珠从脸上滚落,落到胸膛时溅起水花,附在莹白的指骨上,被他用手细细抹去。 体温和潮湿水汽在狭小的空间交融。 冰冷的骨头被带着,好像也染上了丁点类似于人的温度。 …… 陆沂川把自己收拾得清爽干净才回到后面的暗室。 里面的单人床又窄又小,小熊印花图案的三件套被洗得发旧,他人躺上去时甚至腿都伸不直。 可陆沂川却感觉莫名的安心。 空气里的味道被香灰浸染透,由内而外透着一股形容不上来的异香,催得人昏昏欲睡。 他拉过被子盖上,抬眼往供奉着的照片那里看了眼,勾出藏在胸膛里的指骨,敛着眉轻轻落上一个吻。 “晚安,绒绒。” - 陆沂川第一次见到姜珩是他四岁的时候。 他四岁,姜珩两岁。 四岁的陆沂川幼儿园放学被他妈逼着在客厅学弹钢琴。 琴键一并把他的童年按成了黑白色。 姜珩就是那个时候来他家的。 那时候陆家还没起来,只能算个不入流的豪门。那时候姜家也还没落魄,地位远比陆家还高。 两家因缘巧合当了邻居,姜家过来拜访时他妈高兴得不行,看着里面有个两岁的小朋友,就让只大两岁的陆沂川下楼去陪客人。 那是他和姜珩的第一次见面。 两岁多的姜小朋友刚学会走路,穿着小鸭款式的连体衣,脑袋上的头发很蓬松,发量也多,大眼睛小嘴巴,像个洋娃娃。 陆沂川第一次见到这么漂亮的小朋友,一时间看得有些呆。 姜小朋友却是个自来熟的,看见陆沂川,拿着手里的鸭鸭玩偶迈着鸭子步跑到陆沂川身边。 他把手里毛茸茸的鸭子举给陆沂川看,讲话还不怎么清晰,“挠茸茸……茸茸……” 陆沂川低头理解了会,道:“你说你叫茸茸?” 客厅里顿时传来大人的笑声。 姜小珩急得剁了剁脚,“龙龙……绒绒……泥泥……” 陆沂川缓缓打出一个问号,把求救的目光移向母亲。 可下一秒,姜珩就把手里毛茸茸的鸭子玩偶塞到了陆沂川怀里,“绒绒……泥呀……” 陆沂川试着理解了下,“你是说?你叫绒绒,绒绒是我的?” 姜小朋友顿时木着一张脸。 姜珩的母亲笑了起来,“对,绒绒是你的,你可要好好对他。” 直到后来,陆沂川才明白,姜珩的小名根本就不叫绒绒。他当时说的是他怀里的毛茸茸,他想把那个鸭子送给他。 可当时在场的大人根本没人跟他解释,他也就那么叫着,一叫就是好多年。 至于姜珩母亲说的那句玩笑话,他也理所当然的当了真。 毕竟他当时收了姜珩的见面礼,照顾他也是应该的。 而当时,陆家落魄,姜父姜母不常在家,双方都很满意这样的安排。 后来,陆沂川放学学钢琴,姜珩就坐在宝宝椅上看他弹,哪怕是个简单的音符,没什么阅历的绒绒小朋友依旧惊讶得瞪大眼睛,像是看见了什么极为厉害的事。 等陆沂川弹完,小朋友格外给面子的大大“哇——”一声,举起自己的小肉掌拍了拍,含在嘴里的糖掉了都不知道。 陆沂川把他衣服上的糖捡起来擦干净又放回嘴里,又拿过纸巾把他嘴角的口水一并擦了。 明明他也才四岁,可全身上下莫名透着沉稳。 绒绒小朋友含着糖,含糊不清地喊他,“多多……多多……” “是哥哥。”陆沂川纠正他。 “咯咯!” “看我嘴形,哥——哥——” “格——格——” “……” “算了,就多多吧。” 姜珩又咧开嘴巴笑。 “多多,星星、星星……” “什么星星?” “按,星星……” “你想要听小星星?” “嗯呐!” 陆沂川再次坐在钢琴前,烂大