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 戏里,荀岸看见了自己。 穿着大红色喜服,冷着一张脸,与一女子拜堂成亲。 虽那女子盖着绣鸳鸯的红盖头,他却下意识在脑中勾画出了她的容貌…… 顾晚卿…… 太傅顾准之女,京中第一美人。 顾晚卿! - 记起这个名字刹那,前世记忆争先恐后灌入荀岸的身体。 画面纷繁,逐渐拼凑出了他短暂,不得善终的一生。 尤其是临死之前,被酷刑折磨的痛苦,荀岸记忆犹新。 可最令他痛心,痛入骨髓的却不是那些备受折辱的过去。 而是…… 顾晚卿死的那日。 明媚娇艳的女子,如骤风打落的桃花,翩然落入尘埃。 是他亲手……将冰冷的长剑刺入她的胸腔。 也是他避开四皇子赵渊,绕行浮屠山,想要为她殓尸。 那时候他的心便开始隐隐作痛,只是连他自己都不知,那抹痛楚是为何。 直到后来,被卫琛折磨得濒死之际,他才于冥冥之中,明悟过来。 他早在很久以前,就对顾晚卿动了心。 那个满心满眼皆是他的女子,那个柔声细语,软软唤他“夫君”的女子…… 她的死,令他痛心疾首,往后数年,都在悔恨交加中度过。 到死,荀岸放觉解脱。 只是心里盼着,若有来世该多好。 他定然不会在辜负她的情意,定然早些看清自己的心意,与她安安稳稳相伴一生,白头到老。 可惜一切都来不及了。 顾晚卿早已辞世,而他也终将不堪折磨,死在卫琛手里。 - 荀岸就像是做了一个漫长沉重的梦。 他醒醒睡睡,神志彻底清楚时已不知过了多久。 只知睁眼是在一处简陋的木屋里,窗外夜色深深,偶尔能听见狼嚎。 呜咽绵长,令人胆怯。 冗长的记忆被他逐渐理顺,无论前世还是今生,他从未像这一刻那般清醒。 隐约知道自己被谁追杀,为何会被追杀,也知道自己命大,被一个猎户从山谷河边捡回了性命。 他修养了几日,有力气开口说话了,方才跟猎户打听了一下山里的地形。 落水之后,荀岸伤得不轻,身上多处骨折。 多亏了猎户大哥照料,他才能活下来,身体一日一日慢慢恢复。 山中地形复杂,猎户大哥的小木屋又距离山谷较远。 荀岸修养时,倒是无人打扰。 可他听猎户大哥说,近些日子,山里有横死的豺狼虎豹的尸身。 不知是何人所为。 荀岸没有多言,他躺在床上,望着木屋的顶,心中冷冷一笑。 他今生,尚未与人结过仇,楚挽月也未曾离开他的身边,更没有与当今四皇子赵渊邂逅。 理应相安无事,平稳做他的国子监学正才是。 可偏有人追杀他,还如此费尽心机,筹谋辗转多日,苟且到他进入乌山寻药。 如此处心积虑,与他定是有过血海深仇。 思来想去,荀岸也觉得派人杀他的人应是卫琛。 今生,他曾听闻过卫琛的事迹。 国子监中那些学子、学正,乃至国子监祭酒大人,也时常拿当今太尉之子卫琛与学子们做榜样。 听闻卫琛年少有为,十六岁高中状元,得陛下青睐,封正六品翰林院修撰。 是大延王朝史上年纪最轻的状元郎。 不仅如此,今年新春,陛下又将他提拔为正三品刑部侍郎。 官阶升得如此之快,简直史无前例。 都道卫琛乃是少年奇才,前途不可限量。 是为京中传奇。 彼时,荀岸只觉此人命格绝顶。 也不知上辈子积了什么厚德,才能有今生的造化。 出生于勋贵之家,生来便有一个位列三公的老子。 自己也出类拔萃,文武双全,是为人中龙凤。 是他荀岸,穷其一生,也无法比拟的人物。 可如今,时事通透。 他忍不住冷笑。 什么命格绝顶,怕是也同他一般,重活了一世,所以他才会早早便弃武从文,入朝为官,步步高升。 这些当然只是荀岸的猜想,他尚且没有定论。 只是觉得卫琛今生的轨迹与前世迥异,所以才有所猜疑。 毕竟上辈子,昌庆十三年,卫琛似乎还是国子监的一名学子。 他痴迷骑射剑术,一心从武。 要做征战沙场的大将军。 这些,都是顾晚卿告诉荀岸的。 毕竟她与卫琛,从小一起长大,是帝京中广为流传的一对佳偶。 可惜,那也不过是传闻罢了。 荀岸很清楚,顾晚卿心中倾慕的人是他,而非卫琛。 那小子,不过是个自作多情的痴情种。 若此番费尽心机要杀他的人真是卫琛…… 荀岸想,他怕是想阻止他再出现在顾晚卿的生命里,想为顾晚卿逆天改命。 - 待荀岸理清思绪那一日,他在山中也修养了大半月。 好在他年纪轻,身体也不算弱,山中奇药药效极佳,他恢复得不错。 只是猎户大哥说,他昨日又在山中见到了野兽的尸体。 还隐约看见几个脸生的,在山谷一带搜寻。 也不知道在找什么。 荀岸心下一沉,虽然还不能确定是谁派人杀他,但他可以确定,对方这是要活见人,死见尸。 想来没有见到尸体,那些人是不会离开乌山的。 如此…… 他便只有像个法子。 “来,喝点粥吃点肉。”猎户大哥笑盈盈的,“看你这身子恢复得不错,想来再有几日,便可下山回家与家人团聚了。” 荀岸喝了一口热粥,笑着应答。 猎户大哥又问起他家中事,两人闲聊了一阵。 荀岸始终笑着,目光落在与他年纪相仿的猎户身上,从上至下打量。 火炉暖光映在他眸中,却也化不去他眸中渐渐凝聚的冰寒杀意。 既然老天爷让他如愿重活一世。 他又怎能殒命于此。 今生,他连顾晚卿的面都未曾见过。 又如何甘心,死在这乌山深处。 正所谓,人不为己天诛地灭。 时命如此,他也只能心狠些,为自己某个生机。 第35章 、今生035 顾晚卿也没想到, 此去临州,竟耗费了足足三个月的时间。 她记得离京的时候,护城河上的烟柳抽着嫩芽, 如今三个月过去, 柳枝幽绿正盛。 日头高照,蝉鸣不止,马车的车帘高高撩起,却也还是闷热。 股晚上身上轻薄的上衫竟是也有些穿不住了。 她将一只葇荑搭在窗上, 笋尖似的指随意