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不知道自己究竟是在等待什么。 他只知道确实有什么在暗处等待。 他不知道即将到来的事物是好是坏。 他只知道,过了今晚,一切都会改变。 ——【大鱼节 倒计时 0日3小时】 银发男人轻叹一声,决定强迫自己入睡。 关灯之前,他顶着贯水楠警惕的目光,起身走到窗边。 月光无言洒落,像是最后拥抱他一次。 “你也要开始行动了吧?”凌凛在心里自言自语,“祝你好运。” ——月光会让人发疯。 他拉上窗帘,将苍白虚弱的月光挡在窗外。 作者有话说: 在地下待久了,到地面透口气! “如果不得不在贯山屏与江河清之中选择一个,你会选谁?” 当然是都不选,小命要紧! 第162章 风邪(上) 这是……月光? 无窗无灯的黑暗地下,不知从何而来的光芒却令一切明亮,荧荧光辉将室内布设镀上苍银的光泽,使人肉眼的视觉也呈现为胶片或监控中才会映出的景象。四角排放的杂物,顶棚裸露的管线,还有空气里隐约的潮湿寒凉,显示这逼仄的房间应是某栋建筑的地下堆房。挂锁的铁门锈迹斑斑,紧紧关阖。门边倚靠的俊美男人,面若冰霜。 贯山屏垂目,看着脚前一步远的地方。 虚假的月光悄然化作此间舞台打落的聚光灯,将本该藏于昏黑的罪恶照得明晰透亮。在粗糙地面,大片血泊渗出的细绒边缘,宛如蔓生的赤藓一样。 倒在血泊中的人已然咽气。 断裂的肢体拗成扭反关节的形状,缠缚于身的锁链散到地上,末端拖出的道道血痕,尽是这人濒死之际的挣扎与反抗。后脑的可怖凹陷,恐怕正是致命之伤,然而那赤裸的身躯伤痕鳞鳞,又叫人怀疑他其实早已失血而亡。鲜血汩汩不尽,尸体的脸磕在地面,完全被赤猩的液体浸泡。 此处像是一个尚未拉起封锁带的凶案现场。 但这一次,在场的检察官并没有催动心力分析现场的讯息。 他甚至不愿俯身,多看一眼受害者的状况。 ——金属触感冰冷,快要冻伤他的手掌。 贯山屏紧握着撬棍。先前迸溅到这个男人衣上的血雾,残留作撬棍弯头上黏附的皮肉残渣。 证据确凿,杀人者立于当场。 这一次,检察官便是凶手。 不过贯山屏并未惊慌。 毕竟——毕竟,前一秒还身困陌生溶洞,后一秒就回到自家地下室,任谁也会立刻反应过来,眼前诸多纷杂,不过皆幻梦一场。 但贯山屏还是会下意识屏息。 此刻他鼻中不仅嗅到血气浓重,还夹杂着海水的腥咸味道。那时的确不该贸然靠近溶洞小厅里的油画,检察官不免有些懊悔,多年来只一次冲动行事,即付出如此代价。早在他救下昏迷的王久武之前,四周闪烁荧光的洞壁,便不时变成漆皮剥落的砼墙。 不想在那个青年面前露出惊慌失措的模样,贯山屏始终强令自己维持镇定自若的外表。两人再遇不多久,他便又神色自若,表现得仿佛丝毫未受“汝梦”影响。就连那个昼光基金会出身的顾问,虽也似乎看出检察官隐有不对,却不曾往其它方向深思细想。 这几乎让贯山屏相信自己具有某种表演与伪装的天赋,恰如混血儿舞会当夜,仅用半首舞曲的时间,他便成功演出了“亚历山德罗先生”的角色一样。 不过,在幻梦中,贯山屏可以放松片刻,不必再扮演平时那个“最好的检察官”。 俊美的男人靠着墙壁滑坐在地,静待幻觉自然消退。 然而,到底正对着一具亲手杀死的尸体,他的思绪自是不可能完全放空,依然萦绕在脑海的可怖片段之上。“汝梦”的幻毒可憎得真实,他清楚记得自己都是如何将受害者残杀。血腥的场面跟着反复在眼前回放,贯山屏用染血较少的左手按了按胀痛的太阳穴,作呕之余,不由寻求起动机;身为检察官,他习惯性地想要知晓,究竟是怎样的刺激,能让一个以冷静著称的检察官这般发狂—— 他回忆起每段幻觉中自己痛下杀手前的一秒景象。 锁链缠身的受害者,口中喷着血吼骂: “疯子!放我走!你这个疯子!疯子!” ——疯子。 不管过了多久,这个词敲进耳里,还是会引起刺痛。 男人从不觉得自己疯狂。 但在更早的青年时期,在他还不是“贯山屏”的时代,这个“称号”却一直跟随着他。 在他的认知里,只有连自己的行为都无法把控的人才是“疯子”,他显然不是这种痴者。但他少时便发现,凡是思维异于常人者就会被唤为疯狂,大多数人对“疯子”的定义,与他截然两样。 “我当然可以跟你做朋友,但我听说朋友之间也会吵架,而我讨厌争吵,所以能不能先请你把自己弄成哑巴?” 他记得小学自己第一次被骂疯子的时候,彼时一起闲聊的同学早已模糊,但那个嫌恶的眼神至今令他难忘。自那之后,类似的对话与冲突又上演过几回,每当他与人亲近,无需多久,便会收获众人惊愕的目光。 多数时候,他仅是道出心中所想,并未付诸行动。 但他的一些想法已然畸异得不能为世所容,于是他成为了人群中的“异类”,相貌“怪异”、品性邪恶。 更糟的是,即便他选择缄口不语,还是会有许多人围堵上来;他逃跑,却被追逐,可一旦他开口,紧随而来的,不是辱骂,便是嘲弄。 少年恐惧众人投来的眼神,觉得自己就像一只怪物,努力地避开人群,自卑地藏身影中。 直到某一日,他被父亲的仇人袭击,一个警察救下了他。 如果没有那场刻骨铭心的恐怖遭遇,没有就此立志也要成为赤忱的刑警,这个墨瞳的少年,或许永远都会在黑暗角落过着离群索居的生活。如有一束阳光照来,那个警察安抚他时展露的耐心友善,让他再次本能渴望起与人相联。 他开始试着学习表现得像个“常人”。 幸好,虽然改变的过程异常艰难,但他确有连本人都未意识到的绝佳天赋。数年之后,已成青年的人学会了在“常人”应该悲伤时悲伤,在“常人”应该愤怒时愤怒,更重要的是,他不再轻易将真实想法宣之于口——像一只混迹于人群中的怪物,自行剪除利爪、掩藏面目。久而久之,连他自己都快相信了,以往的邪念不过是年少混沌,正直善良才是他的本来品貌。 “你是很好的人,但行事可以灵活一些。” 二十岁后的某一日,听到导师的随口评价,青年想其他人大概也都已经如此想他:固