崔皇后似乎早就料到七皇子会说这种话,点着他的额头道:“真是长不大,你何时才能学会你皇兄的稳重。” 七皇子有些不服气:“有母后和皇兄在,儿臣自是不需要长大的。” 说完,又看向大皇子,似乎是想要他为自己做主:“大皇兄,您说是不是。” 大皇子端正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,微微低头,姿态优雅地吹着手中滚烫的茶水。听了七皇子的话,也只是矜持从容地微笑:“七皇弟说的是。” 崔皇后很疼小儿子,见七皇子有些不高兴,连忙道:“好了好了,皇儿别生气了。你不是一直想要那个红玉白翡竹雕么?母后就把它奖给你。好不好?” 七皇子立刻高兴道:“就知道母后最疼我了。” 母子三人旁若无人地说笑,仿佛谁都没有看见大殿中央跪在地上的墨遐。 元华宫很是奢侈,地龙炭盆昼夜不停地燃烧,殿阁洋洋暖如暮春。 墨遐保持着叩首的姿势,熏风环绕昏昏欲睡之际,才听得崔皇后道:“瞧瞧本宫,只顾着和你们说话,竟是忘了墨公子。墨公子快些起来罢。” 墨遐高声道:“多谢娘娘。” 随即整理衣袍,不急不徐稳稳站起。 大皇子有些意外地扫了一眼墨遐。 七皇子仍旧笑嘻嘻地,仿佛墨遐丝毫不值得他放在眼中。 崔皇后道:“锦门,给墨公子看座。就坐在本宫身边。” 又对着墨遐和颜悦色道:“本宫与墨公子的母亲也算姐妹。平日总想着召你来元华宫喝茶叙话,却总是抽不开身。到如今竟是从未好好看过你,真是罪过。” 墨遐见崔皇后如此客气,也挂着公式化的完美假笑,诚惶诚恐地回道:“娘娘日理万机,能记挂着草民已是草民的福气,又岂敢劳动娘娘召见?” 墨遐在来的路上,便隐隐猜到了崔皇后的意图。心中也十分清楚,无论是朱公公在开阳宫的不可一世,还是方才崔皇后对自己的置若罔闻,都不过是崔皇后先兵后礼的下马威罢了。 现在崔皇后又是嘘寒问暖,又是关怀备至。 倘若墨遐体内没有装着一个成熟的灵魂,恐怕真就被崔皇后的恩威并重拿捏得服服帖帖,心甘情愿地成为开阳宫马前卒,肝脑涂地,死而后已。 至于母亲是姐妹...... 墨遐表示:墨冯氏的亲戚,和他有什么关系? 唯独让墨遐有些不解地是,陆尘彰一直藏拙,开阳宫在外人眼中,和往常也并无两样。 崔皇后怎么就突然想要发展他这条暗线,来钓陆尘彰这条大鱼? 直到墨遐的假笑险些维持不住,崔皇后才终于说出了召见墨遐的目的:“听说墨公子近来常去宝翠宫?” 墨遐:“......” 是他理解错了。 原来崔皇后心中的目标锦鲤,不是陆尘彰,而是叶贵人。 墨遐心下一紧,平稳呼吸,斟酌回答:“是。” “墨公子也是出身高门大户,侯门嫡长,贵不可言。只因做了五皇子的伴读,却不得不放下身段,真是苦了你这孩子。” 墨遐沉默缄言。 这种话,崔皇后做为后宫之主可以说。他若是顺势回答,真就是嫌自己命太长。 崔皇后似乎很满意墨遐的沉稳,锐利的凤眼肆无忌惮地上下打量,似乎想要把墨遐的每一个表情都尽收眼底:“李将军的儿子因着随父从军,珖儿伴读的位置正好空出一人。你的兄长已是珖儿的伴读,若是兄弟同侍一主,想必也是一段佳话。” 这便是崔皇后的橄榄枝了。 墨遐垂眼看着脚下严丝合缝的金砖,犹豫挣扎,野心不甘在崔皇后能够看到的角度交织上演。 当一切归为平静,墨遐似是下了很大的决心,咬着唇问:“不知娘娘想要墨遐做些什么?” 锦门拿着一个三寸长的精致瓷瓶,走到了墨遐的身边。 “今日说了这么久的话,本宫也乏了。锦门,送墨公子出去吧。” “奴婢遵命。”锦门行云流水地行着赏心悦目的福身礼,转身看着墨遐,笑道,“墨公子,请。” 墨遐倒退着离开了大殿。 “墨公子。”在前方带路的锦门突然停下脚步。 墨遐随着锦门止步,带着几分紧张,几分惧怕,更多的却是无法抑制的激动颤抖:“锦门姑娘。” 锦门将手中的瓷瓶递给墨遐,笑道:“墨公子,这是无味散。撒在空中,无色无味,无形无状。孩童只需吸入一点,半日之后定会暴毙而亡,便是太医都查不出缘由。” 墨遐小心翼翼接过瓷瓶:“我知道了。” 锦门看着墨遐,一字一句道:“墨公子,可切莫辜负皇后娘娘对您的厚爱。” ............ “阿遐。”墨遐正坐在桌前看着那瓶无味散发呆,突然间陆尘彰风风火火地跑进来,一头扎进墨遐怀中,“阿遐,你没事吧?” 墨遐哭笑不得地拉开陆尘彰:“我能有什么事?殿下在想什么呢?” 陆尘彰不信:“我听说,崔皇后派人叫你去元华宫。她对你做了什么,有没有为难你?” 墨遐正奇怪陆尘彰今日怎么回来得这么早,听见陆尘彰这么说瞬间明白。 定是陆尘彰接到了他被召去元华宫的消息,所以匆匆提前回宫。跑得太快甚至在寒冬腊月都出了满头满脸的汗水。 墨遐用锦帕擦拭陆尘彰的小脸,捏着软软的嘟嘟肉,弯着眉眼,笑得温柔:“殿下,您放心吧。皇后娘娘没有为难我。” 陆尘彰摇头:“不可能的。崔皇后是什么人?无利不起早。若是无事,怎么可能突然召你去元华宫。” 说着,陆尘彰便看到了桌上被墨遐握在手中的小瓷瓶,好奇地伸手想要拿过:“这是什么?” “殿下别碰。”墨遐匆忙制止。 陆尘彰看着屋内多出的这个显眼的,与陆辰琪风格十分相像的瓶子,有些讨厌它破坏了自己和阿遐辛苦布置的房间:“阿遐,这瓶子是从哪里来的?” 墨遐看到锦门给她的这个瓶子,头都大了。他拿过瓷瓶,握在手中,不让陆尘彰触碰:“这是今日在元华宫,崔皇后给我的。我正想把它带回府,让姨娘帮我看看。” 墨遐说得含糊,陆尘彰却大概猜到了崔皇后的意图:“她是想让你把这个东西给我服下?” “不是。”墨遐摇头,“她是看中了我近日常去宝翠宫。” 陆尘彰的小脸迅速爬上不满,仿佛终于找到一个可以教训墨遐的理由似的,话语像爆裂的玉米花,噼里啪啦兜头倒向墨遐:“我就说不要总去宝翠宫找六皇弟,你看看,现在被崔皇后惦记上了。若是你不去宝翠宫,哪还会有这么多事?” 墨遐也不说话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