林晗没说话,镇定自若地立在原处。不消片刻,便有一群膀大腰圆的随从围上来,凶神恶煞地盯着他。一人率先出手,拳头捏着罡风,直朝林晗头脸砸去。 他侧身巧妙避过,拳风过处几缕发丝微微飘动,紧接着擒拿住身旁另一人的手臂,借这人的手一拳往刚才那人头上狠狠挥去。 两声哀嚎顿起,被钳住手臂的人掌背上沾染了粘稠的鲜血。这人往回挣扎,却似有千钧压在臂上,半点动弹不得。林晗抬臂一折,他便一声惊天的惨叫,捂着扭曲的臂膀倒下地。 旁人望见这段场面,立时大喝着冲他一拥而上,林晗捡起几块碎裂的瓦碟,扬手一挥,只听几声连续的闷响,尖锐的瓦片没入几人皮肉,眨眼的间隙,气焰熏天的恶奴们便杀猪似的叫唤起来。 林晗缓步朝着呆滞的纨绔走去,挑事的主人像是见了阎罗,一时软了腿脚。他云淡风轻地笑了笑,同时脚下发力,这人便扑通一声跪倒。 他被一脚踹得趴在地上,好不狼狈。林晗一只靴底缓缓地踩上他后背泛着光辉的绸缎,俯身从他腰侧抽出那柄非同寻常的折扇。 细白的绢扇在他指间展开,挡住了大半张脸,唯在扇缘边露出些剪水明眸。 那扇上书写了四个傲骨凛然的墨字:风华绝代。林晗盯着四个字半晌,不由得垂眸讽笑,眼神落至地上的人,“什么猪狗,也配拿王中书的墨宝。” “这,我不晓得什么中书不中书,墨宝不墨宝的。”那人低声下气地求饶,“英雄饶命,这扇子是我从干爹那要来充充场面的,我也不认识字呀……” 林晗思忖片刻,“你干爹?” 话音未落,便听楼上有人高声道:“还请英雄网开一面,小人感激不尽,必有厚赠。” 第22章 回来搞个大新闻 王中书大名王致,朝廷中又一世家大族的头脸,官拜中书令,位比副相。王家虽然势力庞大,但到底不比裴聂,往年算是老实,常干些和稀泥的事,相比之下林晗对他们印象不算太差。 王致擅长书法,很受士人推崇。林晗看过他亲笔写的词赋,不得不承认他的字着实很漂亮,有股凌霜斗雪的风骨,天下绝无仅有,故而如今一眼便能认出来。 他将手中绢扇合上,仰首向着声音来处遥遥地看过去,瞧见一个气度斯文的白衣年轻人。 但凡白衣者,身份皆不会贵重。那人从容不迫地离了酒案,下楼到了林晗跟前,虽是穿着白衣,但制衣的料子与裁剪非同寻常,赶得上寻常官宦人家的用度。 林晗穿着缁衣,来人一眼便知道他行伍出身,恭敬谦和地行了个交掌礼。没等他说话,林晗便道:“你是他干爹?” 年轻人笑道:“鄙人是百花馆的老板。望英雄怜悯,我们这些开店经商的颇为不易,倘若弄得血流成河,实在不好清扫。” 林晗淡笑,把他从头到尾瞧了一遍,视线落到那奄奄一息的少年身上,再度转向眼前的百花馆老板。 “方才他打别人,都快把人打死了,你做老板的在上面看着戏一声不吭,怎么我就踹他两脚,你倒跳出来说情。” 见他不说话,林晗展开手里的扇子,再度细细地把字迹审视一回,垂眼盯着缩成一团的纨绔,“你要真是他干爹,不如花功夫好好教养出个乖儿子,也省得善后的精力。” 那人受了讽刺,依旧不卑不亢地弯腰行礼,和煦地笑道:“英雄不光武艺过人,智思亦是敏捷。某在此赔罪。方才唐突出声,是观阁下英明神武,心中难免敬服,便有结交之意。” 林晗刻意做出一副轻佻姿态,傲慢道:“原是如此。正好,我平生也喜爱结交豪杰,不知足下籍贯何处?” 那人听他言语,笑容轻微地凝了一瞬,转眼又笑得敦厚,礼数愈发周到得体。 “建鄣王氏,王凝。” 建鄣王是几朝的勋贵,王致便是出身建鄣王氏。全天下的世族都一副高高在上的德行,连庶人都不给正眼看待,更何况最卑贱的商人,怎么可能有个在边地经商的子侄。 林晗无意令他下不来台,露出个恍然大悟的神情,便要行礼告辞。王凝瞧出端倪,连忙道:“阁下慢走!难不成方才说结交的话都不作数么?” “王先生既然有心隐瞒,我们怕是做不了朋友的。” 王凝怔怔地收敛了笑意,谦逊地一拜:“看来郎君本就没有与我结交的意思。楼上灯火暗,方才看得不甚清楚,一时觉得郎君有些眼熟,才有这番唐突举动,切莫介怀。” 林晗眸中晦暗莫测,掌心不自觉把住腰间的佩刀:“噢,我们在哪里见过?” 王凝似是全无察觉,仰头朗声大笑,戏谑道:“郎君如此风姿,想必只能在画里见到。” 闻言,林晗不动声色地松开握住刀环的掌心。王凝向着他谦和地拱了拱手,款步往楼上回返。他的举止文雅,进退得宜,若忽略了那身单调的白衣,倒真似个世族子弟,足够以假乱真。 家仆们搀着少爷灰溜溜地退场,一时无热闹可看,周围的人便再度沉入了温声笑语中。忽然有个人拍了拍林晗的肩膀,他回头一看,聂峥举着一只高足白玉杯,献礼似地递过来。 林晗没接,冷笑道:“站在旁边看了多久热闹?” 聂峥举起另一只手对天发誓,“绝对没有看热闹的心思,我是不想抢了你的风头。” 林晗轻嗤一声,将美酒接过饮尽,“王凝说他是建鄣王,你怎么看?” 聂峥不屑道:“还用问。文人最是清高,王中书那模样,见了三郎都拿鼻孔瞧人。” “就算他不是王氏,也跟王致关系匪浅。”他将手里的扇子轻轻抖开,盯着墨书品赏片刻,“王凝就是个商人。商人重利,只知道金银财宝昂贵,却不知这几个字才是价值连城的。我倒是很好奇,是什么原因让王致跟他最瞧不起的一类人搭上关系。” 他忖度片刻,心中已经有了些眉目。聂峥道:“如今想这些也没什么用。还是养好精神,等着应付达戎人。” 一晃数日过去,凉州知度息慎领着达戎使臣自塞外回返宛康,本就热闹喧嚣的宛康城顿时万人空巷。 宛康治所,府邸间高峻的朱门次第大开,待到朝阳移过檐上鸱尾,使节随从云集正堂,同梁国官员参差而坐,足见亲善和睦。 息慎高踞首座,尊左之位上便是金发碧眼,深紫绒袍的达戎使节。 乐人奏响钟鼎雅乐,乐音窈窈沉沉,如朝阳明月,震人心魄。一曲方毕,便听鼙鼓急节,琵琶宛转,似旷原清风,辽远浩大。 林晗坐在一干文卿武官与异国人之间,听聂峥有一搭没一搭地同一个叫赵伦的旧识聊闲话。 聂峥卯足了劲帮他套话,打听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