美貌啊!阿耶!哇!阿耶!” 阿耶拎着他一条腿,给他从肩膀上卸下来了,不忘记照屁股上来一巴掌,“你才几岁!就学得这样轻浮了!” 小娃子扯开嗓子大哭,但哭声也盖不过许攸家往外拖的一个个男女老幼,每一个都是鼻涕一把眼泪一把,每一个都瘫在那里需要别人拖着才能走,区别在于女的只哭,偶尔说几句求饶的话,男的一边哭,一边还会骂,什么话都有,包括但不限于等他阿耶/伯父/从父/大父归来时,给这些奸佞小人都杀个尽绝! 有士人从马上跳下来了!从车里跳下来了!从马扎上跳起来了! 人群传出一片惊呼,其中还有吹口哨的,欢呼的,叫好的,起哄的。 “贵人!贵人!”有士兵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,“审公只让我们好好将罪人收监,不能打啊!” “不行!必须得打!”百姓们在后面使劲嚷嚷,“打死算完!” “没错!打死算完!” “要是不能都打死!”还有人嚷嚷,“随便抓几个许家人出来打死也行!” “没有冤枉的!” “对!”排山倒海的声音回荡在邺城的大街上,“没有冤枉的!” 一整条大街都塞满了等着看处刑的百姓。 当沮授匆忙赶到时,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幕。 许攸用了那样的伎俩将他从大监军的位置上赶下来时,沮授不曾有过这样的恐惧与绝望,但此刻他忽然觉得浑身都凉了。 他伸出手去,用力地抓住了身边人的肩膀,好支撑自己不要倒下,“派人,派人去——” “大监军?” “派人去同审正南……”沮授的话说不下去了。 许攸就在前线统兵打仗!你怎么能在后面这样大张旗鼓的抓他家的人啊!还有你!你!你们!你们这些人都在明公处任职,难道不明白这样浅显的道理吗?! 当然,他们每一个人都明白。 沮授明白,审配也明白,里面那些暴打许家人的士人也明白,但人这种生物,总不可能一辈子都很理性。 所以沮授只剩下一条路,就是想办法封锁这个消息。 人群忽然爆发出一阵欢呼! “打死了一个!” 有人高声道。 “把那个也打死吧!那个!许家的十二郎!就他爱在城中纵马狂奔!踩伤十几个人了!” 离邺城几百里外的范城,荀谌刚刚写完了一封信。 他翻来覆去地看,看措辞,看笔迹,看丝帛上有没有沾染墨点,前前后后,反反复复地看,看得他满意极了。 “阿兄,阿兄,”他在心里默默地说,“弟虽不能为兄手刃仇人,但不须多久,必送他往你处,向你赔罪。” 第475章 许家倒了! 在无数邺城士庶众目睽睽之下,狼狈地被拖出宅邸,被打翻在地,甚至被踩上无数只脚。而在许攸的兄弟子侄头破血流,奄奄一息时,审配才刚刚从宅邸里出来。 他的确是需要一点时间的,因为他也想象不到这里有多少财物需要清点——怎么会有这样多的财物!那一箱接一箱的绫罗,一箱接一箱的珠宝,五铢钱像山一样垒起来,随意地堆在库房的角落里,甚至连许家的仆人都不屑去取用。 刻着审家印记的那些箱子,就那样潦草地堆在里面! 那原本是用来犒赏军中将士的! ……不,这里已经可以武装起一支军队了! 他既惊且怒,正想要狠狠地发作一通,按照《九章律》将许家从上到下都抓进监狱,按照律令来审判时,有士兵慌慌张张地跑了进来。 “使君!使君!门口出事了啊!” 那些人还没有经过一场审判,就要被打死了啊! 当审配匆匆忙忙赶到大门口时,他顿时感到眼前一黑。 那些拐杖与佩剑上还沾着血的士人望向了他,他们的神情先是激愤,而后渐渐冷静下来,变得惊恐。 人群暂时地沉寂了。 但在惊恐之后,有人忽然冷哼了一声。 “死有余辜!” “没错!”不知道是哪个方向立刻有人应和,“他们该死!” “死得好!” 他们就是该死!死不足惜! 这样的声音不仅爆发在后面那些没机会动手的庶民之中,而且也从世家的眼睛里迸发开了。 他们已经沾了血,已经与许攸结下了死仇。 可是他们原本就准备将许攸从那个位置上拉下来,难道此刻反而要祈求许攸的原谅吗? 他们互相看着彼此,而后微微地笑了。 在主公将许攸家人的命运交给审配那一刻起,就早该想到这一刻的! 沮授想要一个个地劝阻,想要严查进出城的骑士,想要将消息封锁起来,但这样的消息怎么可能被封锁呢? 雪片一样的书信飞出了邺城,其中有些放在回家看望父母的妇人怀里,有些压在卖瓜的瓜农筐中,还有些塞在载满猪粪的粪车下面,它们总有千万种办法,飞向它们该去的地方。 郭图怀里就揣着这样一封信,但他假装什么都不知道,就好像它从未来过一样,低眉敛目,站在袁绍面前。 袁绍很少沉默这么久,而且是在摔了一只精美的犀角杯之后,他没有咆哮,没有找任何一个人的错处,而是良久地沉默。 于是精明人就猜出主公心里在想什么了——他犯错了,想推给别人,还很难推,因为这个仇结得有点太大了,是他将命令下给审配的,现在许家死了人,他要推审配出来抵命吗? 那显然是不可能的,莫说他同样倚重审配,就算审配在他心里可有可无,也不能这么干啊!这要是推审配出来顶这么大的锅,他颜面何存?以后谁还替他卖命呢? 但不抓一个首恶出来,怎么安抚许攸呢? 袁绍叹了一口气,将那纸文书向前推了推。 “审正南,唉……” 田丰先接了过来,看过一遍后,立刻从鼻子里发出了一声冷哼。 “许子远纵容家人行凶作恶,这班人便是送去按律处置,恐怕也该受个俱五刑!” “审正南还是太过鲁莽了,”郭图慢慢地说道,“许子远远在鄄城,若听闻此事,岂不令他心寒?” 田丰冷冷地瞪向了他,“他不过替主公领兵,麾下皆冀州精锐,他又敢怎样?” “纵使如此……”郭图轻轻看了一眼主公。 主公并不是愚笨的人,那充满忧虑的一眼望过来,袁绍立刻就悟了。 审配做了什么,都会被许攸当成是袁绍的意思。 许攸会怎么想,怎么做? 哪怕袁绍传信说明真相,再加安抚,难道许攸不会猜疑这是主公猜疑了他? 如果许攸就在面前,袁绍是不必担心的。 但现在