豫深吸了一口气。 太史慈猛地站起身,“丹杨兵乱,陆将军麾下兵卒皆遣出阻击泰山寇,城中无兵无卒,他只身一人,为主公守住了这座城池!纵不赏其功,何以要如此羞辱他?!令他着妇人衣衫,为众人取乐?!” 刘备脸上的笑容凝固了。 他错愕地,几乎是惊恐地望着陆廉。 后者扁了扁嘴,似乎委屈得快要哭出来了。 但那张委屈的神情立刻被众人向着另一个方向误会了,田豫立刻起身,要替她脱了那件罩袍。 她悄悄地躲开了。 “……郎君?” 陆悬鱼需要仔细想一想,自己该如何同众人解释。 但她更需要集中注意力,将黑刃的声音从脑子里排除出去。 黑刃偶尔会因为她的某个选择而嘲笑她,偶尔也会因为她遭遇什么尴尬状况而嘲笑她。 ……但今天它笑得最大声。 ……而且笑起来没完没了。 第164章 场面一时非常尴尬。 但她还是硬着头皮把话说出来了。 “这不是主公的过错,”她说,“我是女人,一直在女扮男装,向诸位隐瞒了这件大事,是我的不是。” 正准备扯她衣服的田豫手停了。 太史慈那张带着怒意的脸好像裂开了一道缝隙。 陈群张开了嘴巴。 三爷的小鱼干又一次掉在桌子上。 大厅里一时静极了。 直到身后发出了悉悉窣窣的声音。 一位乐人怀里抱着竽,小心翼翼探出半个脑袋在门口,探头探脑。 “进来吧,”她让出了门口的位置,“没事儿。” 乐人们蹑手蹑脚地鱼贯而入,在墙角坐下。 简雍先生突然咳嗽了一声。 “怪不得啊,辞玉这样的俊俏少年郎,果然是谁家好女,竟然将大家唬过了。” ……她觉得所有人的表情都是“简宪和先生你这冷笑话真的太失水准了!” 但简雍第一个开口之后,大厅似乎重新按下了“播放键”,三爷也开口了。 “辞玉竟是女郎?!”三爷奇道,“竟有这般英雄了得的女子!世间多少儿郎亦不能比!” “谁能想得到,名满天下的‘列缺剑’,竟是一位女郎!”孙乾先生也立刻有了反应,“虽为女儿身,此番功绩,胜过天下男儿远矣!” 前三个人说了话之后,主公终于可以一拍大腿了。 “我听了也唬得一跳!”他嚷道,“虽是女子,但总归不必担心悬鱼的胡子了!” ……就离谱! 大家哈哈大笑了一下,气氛有了明显好转。 但田豫还是没有动静。 还是三将军起身,引她落座。 ……虽然是引她落座,但也不像以前一般拍拍打打,拐了胳膊就过来,而是隔了一个身位,作了个手势。 “还有点儿不习惯,”三将军小声嘟囔一句,然后声音大了起来,“国让!国让!你是怎么了!” 田豫晃晃悠悠地转身过来,并没有看她,而是悄悄地也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坐下了。 ……就跟个游魂似的。 主公端着酒爵,站起身来,刚刚的尴尬与嬉笑之态不见了。 “诸位,备能有今日,上仰朝廷圣德威灵,人神同应,下赖诸位齐心协力,驱逐乱贼,平定广陵。此一战若论头功,当推辞玉,以一己之身,战千百之卒,虽为女子,慨然有烈丈夫之风!” 她赶紧起身,端起酒爵,想想该说点什么。 比如说她之所以奋不顾身,是因为在那一瞬间想到了主公,想到了百姓,想到理想抱负,想到天下兴亡。她因此有了动力,有了觉悟,有了战斗的勇气与意志。 ……过度紧张,大脑一片空白。 “都是主公栽培的好。”她讷讷地说道。 刘备端着酒爵看着她。 她看着刘备。 主公露出了一个爽朗的微笑。 “我最喜爱的,便是辞玉这天真的性情!” 【听着好像没台阶硬找台阶下的感觉。】黑刃已经笑完了,终于重新开始吐槽。 她看到主公喝了酒,自己也赶紧喝了酒,周围喝彩连连。 ……总算把这段给熬过去了。 食材都挺新鲜的,有烤牛肉,烤鹿肉,小羊排,有新鲜贝类熬的汤,喝一口热气腾腾,十分鲜美,当然也有各种蔬菜,但没有鱼。 尽管都开始吃吃喝喝,说说笑笑,但是这个气氛就很不对劲了。 ……简单说就是大家忽然变得有点扭捏。 ……连简雍先生都坐得十分端庄,也没有喝着喝着酒直接躺平的行为了。 说笑声音明显放小,喝酒也不那么放得开。这一群人里,陈群的反应倒是最正常一个,毕竟他平时吃饭就跟吃猫食似的,慢条斯理,动几筷子就放下,喝酒也浅啜一口。 最不正常的自然还是田豫,还在哪里恍恍惚惚,盯着自己面前的蛤蜊汤看,不知道是看个啥。 “国让……” 她探出头去,想看看他是不是哪里出了问题时,田豫忽然浑身震了一下,然后他,小心地,转身过去,背对着她。 “郎君休怪,”他的嗓子听起来很不舒服,像是突然感冒了一般,“容我静静。” ……那就静静。 她又转过来看向太史慈。 太史慈敏锐地察觉到了她的目光,立刻也看过来,与她对视。 与此同时,他下意识地摸了一把自己的胡子。 “辞玉早先追随兄长,自平原一路而来,以前是自家兄弟,以后便如我亲妹一般!”三爷突然发话了,“你们谁家若是有年轻有为,不曾婚配的好儿郎!记得来与我兄长——!” “……三将军!” 太史慈的手一哆嗦,忽然拽下了几根胡须。 酒过三巡,她起身跟主公告了个假。 掉马是大事,她还得早点回家跟大家说一声。 “我送辞玉!” “我送就好!” “我那里有轺车!现成的!”甚至连糜竺先生都突然热心了一下,“我弟弟可以去送。” “……我骑马来的。”她环视了一圈,有点摸不到头脑,“有什么问题吗?” 不管她看谁,对方都把目光别开。 主公在上座摸摸胡须,“他们还得适应一下,你且先回吧。” 她退出去,坚持着更了一下衣,将自己那套换回来后才离府。院门口站着两个人,一个牵马的马夫,另有一个刘备身边的亲随。 “主公说,将军明日若无事,还是去陈汉瑜府上一趟的好。” 陈珪年纪大了,身体虚弱,很少参加宴饮,今日也是如此,在城门处迎了一下之后就回去了,据说要到第三天上,刘备宴请全徐州的豪强时才会出现。 她挠挠头