他斜眼瞅着秦云盏,心里很奇怪。 这个家伙好像始终能保持着一种浑身充满能量的状态,像个太阳,能温暖一切靠近他的人和事物,哪怕对方只是陌生人。 这大概归功于他满肚子的体己话信手拈来,对这个人能说,对那个人也能说。他看起来总是那么真挚,真挚到让人会无条件相信他的话,遑论是敌是友。 但无论是敌是友,最终都会被他哄到心花怒放的地步。 他是怎么做到如此的? 师云琢心口微暖,好气又好笑。 “所以,我又是你唯一的哥咯?”他没头没尾道。 秦云盏:“?” 他反应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师云琢在玩梗,忍不住狠狠的打了个寒战。 “师兄,有没有人告诉过你你这个人不太适合讲笑话。”他木着脸道。 “没有。”师云琢说:“怎么了?” “那我现在告诉你了。”秦云盏说。 “你这是在教师兄做事?”师云琢把胳膊收了收,居然单手将秦云盏提溜了起来,少年随着他的动作被迫凑近了,半仰着的脸放大,纯真无邪的样子。 “剥夺师兄讲笑话的权利?胆子很大嘛秦云盏。”师云琢朝着他挺翘的鼻梁吹了口气。 秦云盏缩了一下,讪讪然赔笑:“......你怎么会这么想!” 夜色下,师云琢削薄的唇角一点一点扬起,清冷之余,竟带了几分妖异的美:“不知好歹的小狗。” 秦云盏:“?” 秦云盏:“你说谁?” “谁应我我说谁。”师云琢将脸转回去,神色怡然,脚步也轻快:“这个笑话我也很喜欢,” 秦云盏:“???” 秦云盏:“这算哪门子的笑话!” 秦云盏:“不要随便给人起外号啊喂!” 师云琢闷着发笑了一阵,连带着胸腔也震动,“秦云盏,你嘴上说着“敬畏”二字,实则对我可半点“畏”也无啊。” 秦云盏:“......” 他撇撇嘴,忽而道:“戏弄我戏弄的很开心哦?” 师云琢目不转睛:唇角却始终扬着未曾放下来过,“还好吧。” “那既然你能这么开心,当小狗就当小狗咯。”秦云盏说:“汪汪汪!” 师云琢笑的更厉害了。 今晚的师云琢格外爱笑。 秦云盏的心情也随之变得轻快愉悦,他一面走着一面轻声道:“师兄,你的眼疾,是天生的吗?” 这个问题,他想问很久了,但一直碍于唐突,迟迟不曾问出口。 今夜,也不知道是因为情绪所致再难忍耐,还是师云琢给了他太过亲近的感受,让他觉得他可以这么问出口了。 师云琢却没有如预料中般的生气。 “是后天的。”他答道, “后天?!”秦云盏愈发吃惊,追问道:“那是疾病,还是外人所伤?” “是因为有人强我所难。”师云琢轻轻呼出一口气,惫懒发笑,“他问我‘你不是修为高深的剑仙吗?你不是能斩杀妖邪抵御天灾吗?你空有一身的本领法术却不作为,你是瞎了所以看不见我臣民们的苦难吗?’” 秦云盏猛地浑身僵住。 这些话从师云琢的口中平铺徐缓的说出,却如惊雷般炸响在他的耳畔。 柳乘风的话慢一步于他脑海中掀起风浪,像是带着回声的二重奏。 ...... “那年卜算子算出御熙国将有灭顶浩劫,唯有修为高深的仙君能消灾解难,国主命师云琢回都救国,师云琢故意预先答应了国主,让国主对他充满信心,便没有再请旁人坐镇,最终却临时爽约,叫御熙国连转圜的余地也无,最终在桃山关亲眼看着御熙国灭国......” “......他逆天而行,满手杀孽,自然修为停滞,不可突破,朝光净亦是有灵,见不得他作恶,所以才变得桀骜不驯,每每出鞘都要反噬剑主!” ....... “然后呢?”秦云盏的声音不自觉的颤了颤,黑夜中,他的眼神里闪烁着无措与惶恐。 师云琢断断续续的笑了起来,他笑的肩膀耸动,容色苍白,那笑容深邃,竟带了癫狂之色,与此同时背后的剑匣之中,朝光净感知到了他的情绪波动,发出了跌宕起伏的嗡鸣,满地的落叶随之旋舞,像是有巨龙在隐忍咆哮。 “然后啊?然后我告诉他——”师云琢道,他睁开眼,眼前尽是赤红色,那是他自剜双目后狂涌而出的鲜血,汇成海,浸没他眼前的天与地,“没错,我就是瞎了。” ...... 秦云盏浑身发冷。 这故事中纵然只知一头一尾,其中还有很多的迷雾未曾拨开,可他骤然间就失去了追根究底的欲望。 他闭上眼,眉头深锁着,心底厌倦丛生,久久不言。 师云琢的呼吸深缓,他背上的朝光净嗡鸣片刻,如今也归于沉寂,他垂下眼帘,看着身畔低头不语的少年,又轻轻笑了一声。 这一声里没有悲凉愤慨,没有自嘲癫狂,只有一点儿怜惜之情。 “怎么?被吓到了?”他伸过手去,揉了揉少年的脑袋。 “啪” 秦云盏举起手,反握住了他的手腕。 师云琢怔了怔。 这次,秦云盏反客为主,将师云琢的腕骨扣的很紧,缓缓挪到胸前按住,他再抬起头来时,眼眶泛着点儿红。 “对不起,早知道不该问的,可我还是没忍住。”他轻声说着,清亮的少年嗓音压低,裹着一层奶声奶气的鼻音,“你做什么这么狠......” 师云琢无声的扯了扯唇角。 是啊,所有人都说他狠,说他师出无名,说他背德逆天。 他早就习惯了。 “你不想做的事不做就是了。”秦云盏咬着牙,大声道:“干嘛虐待自己呢!” 师云琢微微一愣。 他掀起眼皮,诧然望着这个真情实感愤愤不平的少年。 “虐待自己是最不值当的行为了!人就算是穷途末路,到了一定要摆烂的地步,至少也要拉着讨厌的人一起共沉沦,那才不亏!”秦云盏说,他莫名的由人及己,想到了从前忍辱负重为了柳氏父子肝脑涂地的那个可怜原主。 师云琢看着他,莫名的有些好笑。 “我还什么都没说,你自己都构想了些什么?” “不用你专门说,小狗的眼睛是雪亮的。”秦云盏比划着道:“我知道你做任何事都有理由,因为我了解你是什么样的人。人生在世,精力有限,时间也有限,实在无需事事顾及,尤其是一些道德绑架!他们总觉得你该做,必做,不做就要挖心掏肺的偿还,甚者去死,凭什么!老子不想做的事就不做!谁都不能操控我的身体和思想!” 他