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从她去实验室的频率从一周一次变成了隔天一次,早上起床就变成了一场斗争。 萨菲罗斯的失眠症早就不治而愈,也许是为了弥补多年的睡眠不足,最近隐约有往嗜睡症发展的趋势。但他自己补眠也就罢了,张开翅膀的外星生物将两人裹进茧里,整天就把她往床上带。 比预计中的晚了一个小时抵达WRO总部,实验室一切如常。加上她,科研部门目前一共有两名顾问。安吉尔的母亲吉利安原本是神罗的研究人员,早已退休多年。这样的人才不知怎的又被挖了回来,经常远程协助实验室的各个项目进展。 以前为神罗工作的人才,后来被招揽到WRO为世界复兴做贡献,像这样的例子不在少数。连拉扎德这样本来打算向神罗复仇的人都继续待在岗位上发光发热,路法斯·神罗在用人方面确实不拘一格,甚至不介意对方是否盘算着要取他的项上人头。 只论胆魄和气量,就比以前的神罗总裁强许多。 随着一声轻响,金属门扉滑开。大片大片的阳光落进来,照亮了巨大落地窗旁的身影。这些年始终容颜未变的只有文森特。那个沉默寡言的身影沐浴在圆柱旁的阴影里,深邃的五官轮廓没有留下时间流逝的印记,仿佛还是初见时的模样。 “来做身体检查?” 她在生命之流里沉睡的那七年,世界似乎经历了不少动荡。位于这场动荡中心的文森特,失去了原本被封印在他体内的生命体之一。虽然身体没有大碍,他本人也没有感受到任何不便,在科学部门主管夏露雅的坚持下,他还是会每年抽空做一次检查。 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神秘身影,也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出现在人类社会里。 等检查结果出来的过程中,两人坐在饮料贩卖机旁边的长椅上。 “叛逆期一般是什么时候?” 外星生物的成长轨迹和普通人不太一样。她不知道这种事情应该向谁咨询,思来想去只有文森特有抚养年幼外星生物的经验。 卡达裘三人每次来这边不到几天,就会被萨菲罗斯毫不留情地扔回生命之流。如此这般反反复复,这些年已经成了固定上演的戏码。 刚出生没多久的生物,出于本能会粘着母亲。她现在唯一的盼头就是等到三人的叛逆期,等到向往独立的幼鸟终于离开巢穴飞向更广阔的的天空。 文森特平静道:“我觉得你不会想知道这个问题的答案。” “……会发生糟糕的事吗?” 她想了想,又道:“叛逆期是怎样的叛逆期?” 文森特默默看向落地窗外,视线似乎落得很远,直到米德加的废墟。 “……哦。”她明白了。 她捧着手里的咖啡。两人一时都没有说话。安静的气氛并不令人觉得尴尬,就像穿了很多年的旧衣服一样,并不会令人觉得不适。 像阴影一样始终笼罩着文森特的东西好像微微变轻了。这点变化并不显眼,就像夜晚过渡到黎明时分的界限一样,一开始甚至让人无法确定黑暗是否真的淡去了。 虽然谁都没有说出来,但怀着负罪感而投入世界复兴工作的人很多。这里面的人大多数不是神罗以前的员工,就是雪崩的旧部。 她不知道自己算不算这些人中的一员。星球最大的威胁是萨菲罗斯,灾难的源头是萨菲罗斯,将杰诺瓦的遗传因子混入星球基因库里的也是萨菲罗斯。 就算一开始有帮忙赎罪的念头,不知不觉间实验室的工作已经变成了她生活的一部分。 “明年我还会见到你吗?” 文森特看她一眼,将她的问题原封不动地还了回来。 “明年我还会见到你吗?” 两人一起看向窗外的蓝天。 这样的天气,曾经在米德加非常罕见。 就算没有看到文森特的表情,她也很确定:身边之人和她一样,嘴角此时都带着微笑的弧度。 平凡的生活就像午睡打盹的时间一样,一不小心就从指缝间偷偷溜走了。 卡达裘三人来了。 卡达裘三人被萨菲罗斯扔回去了。 卡达裘三人又从生命之流里爬回来了。 活蹦乱跳总是到处惹是生非的三人组,这次被克劳德打了一顿,现在终于老实了。 “谢谢。” 闻言,刚刚送完快递的金发青年身影微顿。 “不客气。”克劳德跨坐到芬里尔上。黑金色的重机车弧线流畅,据说是他本人组装改造的结果。没能招揽到这样的人才,是WRO技术部门的一大遗憾。 “下次有需要可以找我。” “要收费吗?” “看情况。” “什么情况?” 克劳德声音微顿:“尼布尔海姆最近会举办活动。” 向旅游业转型的偏僻山村,为了招揽游客十分卖力。 “去的话,会有折扣。” 克劳德看似很酷地拉下防风镜,但说出接下来的话时,音量已经接近嘀咕。 “提一句我的名字就行。” 俨然已经成为家乡的形象代言大使——被迫上岗的那种。 名为第七天堂的酒吧外有时候会出现尾巴燃烧着火焰的赤色野兽。黑发的忍者少女咋咋呼呼,明明已经成年了但性格还是和以前一样没有丝毫改变。 西德目前是WRO的特聘飞行员,和里维关系很铁。宇宙开发部曾是神罗最黯淡无光的部门,如今却有焕发出第二春的趋势。 塔克斯偶尔会拜访福利院,坎赛尔的情报收集能力十分优秀,雷诺单方面和她聊天时,有一次不小心说漏了嘴,说坎赛尔如果考虑再就业的话,来他们塔克斯部门工作也不错。 坎赛尔的愿望是看到福利院彻底关门的那一天。这些年,福利院的孩子确实越来越少。他说这是件好事。什么时候边缘城不需要福利院了,他也就可以正式退休了。 每次见到坎赛尔,对方都要和她唠唠叨叨地说上许久。也不知道是哪一年,她说:“我交到朋友了,坎赛尔。”刚才还啰嗦个不停的人突然安静下来,然后别过头去抹了一把脸。 她平静道:“我也有家人了。” 福利院的几个小家伙鬼叫起来,围着坎赛尔说他哭鼻子了。 坎赛尔坚决说那是花粉症。 “……你真是个奇怪的人。” 有些话说出来后,胸口忽然轻了不少。 “那些年,一直试图和我说话的人,就只有你。” 那些年,一直坚持不懈找她说话的人,只有坎赛尔。 天天往她的邮箱里塞垃圾邮件,关心她过得好不好,有没有好好吃饭,和同事相处得如何,中午吃饭的时候有没有人陪伴的,就只有坎赛尔。 所以—— “活得久一点吧。” 下次遇到什