。 三年来卧薪尝胆、与各方势力虚与委蛇的努力统统作废,没有人会记得是谁打开的皇宫大门,他们只会记得谁登上了王座。 要安塞尔此时放弃唾手可得的成功,他怎么甘心! 自从嫁给蒙濠,安塞尔就从云端跌落,他从第一军团的接班人变成一位纨绔雄虫的雌侍,身体上的折磨不值一提,可旁人的讥讽与轻视令他如鲠在喉。 是萧辞把他从泥里拉出来,在莫宁翊的那场带有表演性质的决斗中,安塞尔无比挣扎,在生与死之间数次徘徊。 莫宁翊再强,那天也不过是个伤痕累累精神力尽毁残废,虫族的比斗中,对于好胜心极强的雌虫来说佯败比不更为耻辱,在无数个出手的瞬间,安塞尔产生过犹豫,蒙濠和陆鸣寒都是名声狼藉的雄虫,他为什么一定要服从莫宁翊的安排把自己输给陆鸣寒? 出于对莫宁翊的信任,安塞尔在最后一刻收手。 那一刻他想,死就死,至少他从始至终都没有背叛朋友。 萧辞是命运馈赠给忠诚者的救赎。 安塞尔得到了新生。 他顶着流言蜚语留在萧辞和莫宁翊身边,映着人群的冷眼逆流而上,三年来,等得就是这一刻。 胜利在呼唤他,为这一刻的胜利,他已经等的太久太久。 就在眼前了,只要能翻过这道墙。 安塞尔的目光久久停伫在白色石墙之上。 经年累月的风吹雨蚀,天然石墙上有明显斑驳的痕迹,他望着那道浅浅的裂痕,就像望着那近在咫尺的成功和失败。 都在一念之间! 就在他犹豫的短短几分钟,水位迅速上涨,已经没过鞋面,直逼脚踝。 虫族对自然变化有着天生的敏感神经,在这样异常的大雨之中,星云团也好、第二军团也罢,都察觉到不对劲,古老血脉中对于洪荒天灾的记忆被唤醒,他们在自然之怒下不禁颤抖瑟缩,纷纷放下武器,不再彼此攻击。 温九说:“伪神掌控着水元素,他将释放洪波巨浪,灭世之灾迫在眉睫,雨只会越来也大,地震、海啸和岩浆也将随之而来。” 米小多黑色的骨翼微微一颤,他似乎看到那可怖的场景,他扭脸看向安塞尔:“安塞尔?” 安塞尔沉默着。 雨大大了,小枫眯着眼,反手抹去脸上的水花:“不能都聚集在这里,太危险了!安塞尔,你和第一军团有着丰富的救灾经验,对疏散民众、建立救援点的事情更熟悉,你带着他们先走,我留在这里。” 小枫站在雨中,像是经历风雨摧折也不肯弯腰的青竹:“我会将启明星的名字刻在王座上。我向你保证,哪怕洪水淹没皇宫,我也绝不会离开。” 米小多心头巨震:“小枫!” “我的身体会化成丰碑,历史铭记我们的功绩。星云团拱卫启明星,击碎叛神者建立伪政,千年来所有死去雌虫的灵魂都将获得安宁,永垂不朽。” 小枫拔出腰间的佩剑,扬起骨翼跃上那高高的宫墙,他站在高墙之上,面容冷静决然:“推翻伪神政权是星云团的职责,保护虫族百姓也是星云团的职责,我只是选择了我更想走的那条路。星云意志,昂扬不灭!” 宫墙那头,人工湖中漩涡翻涌,像是从虚空涌来的黑色巨浪无风而起,形成一道滔天水樯挡在小枫面前。 这绝非自然的力量,哪怕是倒空那弯人工湖,也断不该有这样多的水。 小枫将这诡异的一幕尽收眼底。 对于未知的神力,他心中毫无畏惧,回首看了众人一眼,举起长剑,毅然飞向那怪物似得水幕。 他乘云驰雨,迅若奔雷,豪情万丈,却在半空中被一道冰蓝色的触丝卷起。 “看不出来那东西不正常吗?”萧辞训斥一句:“你给我回来。” 萧辞一抻触丝,薅着小枫的骨翼返回宫墙外,他身披神袍,无需翅膀也能够御风而行。 万众瞩目中,萧辞破开雨幕,从天而降。 他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微光,如救世神主一般在大雨中降临人间。 安塞尔率先弯膝跪地,地下的水很深,他跪在水中,先是叫了声:“萧哥!”而后又温驯地低下头,深切地呼唤:“启明星。” “启明星来了!” 这个消息无需任何人传递,萧辞身上的神袍足够耀眼,散发着神圣的光芒,所有人都看到萧辞没有借助翅膀就能悬浮在空中。 这是神的力量。 启明星冉冉升起,新神降临! 古老的预言回荡在每一只虫族耳边:虫族将迎来无比光明灿烂的未来。 他们欢欣喜悦,自愿跪倒在萧辞脚下。 未来近在咫尺。 一声悠扬的钟鸣从宇宙深处传来,雨水凝固一息,转瞬更为狂暴地从天空中砸下来,地面微微震颤,地下水在水元素的召唤下蠢蠢欲动随时将冲破地表。 “都起来!”大雨哗啦啦地落在地上,萧辞不得不吼道:“不要拜我,莫宁翊才是虫族的虫母!” 他把地上的安塞尔扶起来:“先撤离!组织救援!” 安塞尔站起身,看到雨水回避着萧辞,他看一眼萧辞,放弃了唾手可得的胜利。 他是忠诚的。 萧辞在他手术单上签字的那一刻,他就将灵魂交换给了萧辞。 “收集物资,疏散群众。”安塞尔转身背对宫墙、背对他的胜利:“星云团全体雌虫退出皇宫,向东面的天屿山集结!” 虫母的神殿就在天屿山,预言中,那里能够躲避一切灾祸。 服从命令是军雌的天职,他们站起身,仰望着萧辞,展开骨翼四散而去。 —— 格林皇室的统治摇摇欲坠,作为一手建立起这份争权的诺德并不在乎,他安然端坐在洁白王座之上。 这是安塞尔未能攻破的最后一座宫殿,是虫族万年来皇权的巅峰之地,虫族历代的皇帝都在此处踏上王座,获得至高无上的权力。 那些煊赫的过往已经成为历史,倾天蔽日的洪水下,皇宫中所有的护卫都逃走了,失去守卫的大殿格外空旷寥落,不复往日辉煌,显得空空荡荡。 诺德不在乎皇室的兴衰,不在乎黎民的生死,他只想要一份属于他的神格。 为得到宇宙规则的承认,他筹谋了上千年。 他此刻微微侧头,似乎在聆听什么。 漫天的雨落声中,他听见一道钟鸣。 诺德的脸上露出些许笑意,他看向大殿的某处,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,可诺德看的却那样专心,脸上甚至还出现了追忆的神色。 “好久不见,虫母大人。”诺德从王座上站起身,扬起手臂行礼,洁白的丝质长袍滑动着,从他身后的王座上滑落在地,他拢着长袍躬身从高台上退下:“请您上座,大人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