然停留在原地,只是从站着变成了坐着。 他坐在角落里,没干透的雨水往下掉落,好像把他整个无力的身体往地上拉拽似的。 纪英看不到这么清楚,甚至不知道那个身影是不是钟雪秦。 但只是这么一眼,纪英就像被针扎了似的缩回来,一直都很镇定的脑袋忽然乱得一团糟。 “你不去吃点东西?”凌元良走过来,顺手丢给他几袋苏打饼干,“我们带不了太多东西,你最好吃饱了再走。” 丢过来的饼干散落在地上,纪英只能弯腰去捡起来。 其实也没什么好收拾的,这屋子里的东西并不多。凌元良说的两个小时,包含了他俩休息的时间。 他现在就坐在客厅里,和元宝分享着鱼罐头。 纪英走过去,坐到他旁边,拆开一袋饼干。 没想到,元宝一扭头就上他这儿来蹭吃的了。 “你个叛徒!”凌元良又踢了它一脚。 纪英把饼干掐碎,给元宝喂了一点,漫不经心地说:“你和钟雪秦认识很久了吗?” 凌元良从鼻腔里哼出一声“嗯”。 “我看你挺怕他的,”纪英眼睛转了转,“但他好像打不过你。” 凌元良把脚搁在桌子上,不屑道:“你少来这套,想探我是吧?” 纪英承认了:“是,我好奇,你那话都没说完。” “告诉你也没什么,”凌元良靠在椅背上,“钟雪秦从小就有病,这件事他自己都不知道。” “什么病?”纪英问。 “一种怪病,具体我也不懂,但会导致全身肌肉萎缩,”凌元良只当纪英是想探出钟雪秦的弱点,好报复他,所以也没有保留地说出来,“钟志川知道吧?他老爸找遍全世界的医生,都没给他治好。” “哦……”纪英心里微颤,“那他是怎么活到现在的?” “后来科研院一个年轻的学者建议他,让他给钟雪秦套上那些负重,钟雪秦才慢慢好起来了,那个学者也被提拔上来了,”说到这个,凌元良也有种说不清的感叹,“听说他当时还不记事,哭着被硬套上那些东西。一开始还没有这么好的手套,给他套上的都是硬邦邦的沙袋。” “那么小的孩子吗?”纪英提高了惊讶的语气。 “不这么做,他就会死,”凌元良笑笑,“死和哭,换你你选哪个?” 纪英不说话了。 “他得定期加重量才行,刚刚那副手套,应该是重量不够了,他的病又开始犯了,”凌元良啧啧道,“否则老实说,我真打不过他。这也正常,一般人谁能打得过他。” 听了这话,纪英没忍住想犯轴:“他就算这个状态,你也没打过他吧?” 凌元良没生气,屈起食指抵着下巴,好奇地瞧着他:“头儿到底是怎么骗的你,把你骗得这么听话?” 纪英闭了嘴,知道说太多了。 “头儿他那个人啊,乍一看确实是小姑娘们喜欢的那款,”凌元良摸着下巴上的胡渣,“从我认识他开始,身边追他的人就没断过,男女老少都有。” 凌元良故意把“男女”俩字咬得很重。 纪英咔嚓咔嚓掐着饼干,把饼干掐成了碎末都不自知,元宝吃不到什么,只能呜呜地舔他的手。 凌元良仿佛看出了什么,又偏偏蜻蜓点水一样不肯把话说透:“他从前女朋友一个换过一个,每天都不带重样的,所以你在他面前——” “会不会是因为,”纪英截断他那种挑拨离间似的话,把话题带回正轨,“他脱了手套后,力气太吓人了,把女朋友们都吓跑了。” 凌元良听了,仰头笑了起来:“搞不好还真是。” 纪英表面上装作毫不关心,随口问:“增加负重病就能好,这是什么原理?” “我哪知道那么多,我猜就是得每时每刻保持超负荷的锻炼,逼迫那些烂了的肌肉不停断掉再重新长起来,但这是没有尽头的,”凌元良揉揉自己的手臂肌肉,“总有一天,要么是他的身体承受不住更大的负重死掉,要么是他再也不敢增加重量,然后任由自己肌肉萎缩,最后还是得死。” 不知不觉,纪英居然把自己手里的饼干全喂给了元宝。 他抚摸着元宝有些粗糙的毛发:“那这病,没得治了?” “废话,钟志川是什么人?要是能治还能让他宝贝儿子受这种罪么?”凌元良把元宝抱回来,“他还有个弟弟你知道么?看他弟弟就知道了,要是钟雪秦没这病,就跟他弟弟一样了。” 纪英知道钟雪秦一直在为自己和钟雪容之间的差别待遇愤愤不平,原来真相居然是这样。 “为什么钟志川不告诉他?”纪英问。 凌元良没有直接回答,而是问:“如果你是钟志川,你会告诉他吗?” “不会,”纪英斩钉截铁,“我希望他能以一个健康人的心态积极向上活下去,而不是从小因为自己得了怪病自卑绝望。” 因为饼干被纪英喂没了,凌元良从冰箱里又拿出了一包花生和一袋巧克力豆丢给他。 回到沙发边坐下,凌元良又说:“说说你吧。” “我?”纪英愣了愣。 “听说你之前也受了重伤,瘫痪在医院里了?”凌元良试探着问,“怎么好起来的?” “这个你不可能不知……”纪英说着打了住。 凌元良笑起来:“你也想到了?” 纪英瞪视他:“这件事,钟志川也参与了?” 凌元良不说话了,饶有兴致等着他猜。 “这个药,该不会……”纪英坐直了身体,为自己的猜测感到手指发凉,“该不会是钟志川拿来救他的吧?” 凌元良拍拍身上的尘土,站起来:“把东西吃完,该出发了。” - 雨又渐渐变大了。 狂风呼啸着,撕扯着地上那个弃犬一般颓靡不堪的人。 就连活死人从他面前经过,也没注意到他。 那个人死了吗? 不,他还活着。 钟雪秦坐在地上,不知道过去了多长时间,一直没动过。 他也是个人,也会有心情上沮丧疲惫的时候,可他并不是会因为这些就倒地不起的懦夫。 让他动弹不得的,是充斥全身的无力和麻痹。 哪怕他重新戴上了手套,也于事无补。 他也许不应该在汽车厂里做那些重复密集的劳作,也许不应该答应温苍过来帮忙,也许不应该和凌元良起冲突,也许不应该用手肘接下那一踢击…… 所有的这些,都让他的身体情况更加恶化。 得找更重的东西,钟雪秦想着,他得找到更重的东西绑在手上,绑在脚上,绑在身体上,一直以来他都是这样过来的。 以前,现在,以后…… 一个衣衫褴褛的胖子拖动着身体,