道,“为什么要回头试?” “嗯……在这里恐叨扰师叔。” “不叨扰,这不是个疗养之法么,躺着就行了,也不会大动干戈。” “倒……是。”许千阑点头,“不过我既然是来陪师叔的,怎好还趁此机会修炼呢,这样一心二用,对师叔不敬。” 江暮轻咳了一声:“没关系,你尽管对我不敬。” 许千阑:“好,弟子试试。” 他闭眼,将思绪集中到丹田。 江暮但见一缕一缕轻柔月华拂过身边人,飘飘然如烟似雾,给这宁静良夜添了一抹出尘绝世之态。 一只黄白相间的虎揉着惺忪睡眼,在床边轻悬,月光从他半透明的躯体飘过,若给它笼罩了一片柔软洁白的轻裳。 他弯起嘴角,是散不开的浓浓笑意。 许千阑做好了引月华之法,睁开了眼,瞥了下那只虎,伸手弹了弹,他自己也摸不到,手上落空便收回,一转眼看身边人那含笑眼中皆是喜悦,若有星辰万千,竟是叫他看得一愣。 他挪过眼神,随意说着话:“我师兄的幻形之兽是黑蛟,三师弟是鲲,其他的师兄弟修成幻形之兽的不多。” “嗯。”江暮伸出手,似乎是想触碰那只虎,可停在半途,想起来无法触摸,又收住,缓缓落回,再拉住身边人的头发,在手指上打着卷。 “您想见师兄师弟的幻形兽吗?” “不想见。”江暮看到那只虎缓缓睁开了眼睛,眼中两团火灼灼燃烧。 “啊?”许千阑没料到这个答案。 “蛟和鲲有什么好看的,摸上去硬邦邦,滑腻腻的,不如这如软软的茸毛好。” “额……”许千阑实在找不到话说了,只好沉默着,然后,不知不觉睡着了。 洗浊之法本就是修养之法,临睡前引了月华来,入睡后也还在身体中流动,能够维持一会儿。 他睡着了,那只虎便也睡了,熊熊烈火消失,一人一虎伴着大殿幽幽烛火,安静沉睡。 月色如霜,薄雾轻悬,庭外水声潺潺。 身边人翻了个身,一抬胳膊,搭在了江暮身上,江暮目光落回眼前人面上,看他长长睫羽垂下,眉眼飞扬,入睡时的嘴角也是上扬的。 他虽是孤儿,少时不幸,但据他自己所说,村里的百姓们对他很好,有好吃好喝的不会吝啬,也正因为大家都喜欢他,才让他吃上“百家饭”。 后来遇到微明宗修者,探出他有灵根,便建议他来微明宗拜师。 之后,他的人生堪称顺畅,当时的宗主一眼看中他的资质,收他为徒,他也着实争气,很快就修为有成。 他不是娇生惯养之辈,知人间疾苦,但也几乎没有遇到过什么波折。 用人间的话来说,年少轻狂,意气风发,便是他这般了。 睡着的人不再吸收月华,那维持流动的时间过了,老虎就消失了。 江暮有些遗憾,还是睡不着,拿着手指上卷着的发梢去抚身边人的脸,从眉宇到脸颊,再到弯弯的嘴角。 睡着的人蹙起眉头,动了动睫羽,手在脸上拨了拨,顺着发梢碰到他手指,再往前一拉,将他的手按住,迷迷糊糊道:“别闹。” 江暮不老实的手被他按下,姑且消停了,也准备睡觉。 然而手中又一温,但见身边人把他那被按下的手一抓,拢在了怀中,轻轻蹭了蹭他胳膊。 那一下一下的呼吸都落在手臂上,江暮好半天没睡着。 天亮时,许千阑一睁眼,发现自己把师叔的手臂抱在怀中,也因此,两人贴得极近,视线相缠,呼吸交织,偌大寝殿从昏暗徐徐明亮,光线轻轻浮动。 他连忙松开,要坐起身,谁知自己一缕发还在身边人手指上卷着,他头上一痛,猛地被拉回,扑到沉睡之人的身上。 江暮缓缓睁眼,正对上近在咫尺的脸,怔了怔:“怎么了?” “我……”许千阑连忙又要起身,还没动,后背被江暮按住。 他心一紧:“您……” 江暮缓抬手,慢慢地将手上缠绕的发丝取下,抚抚被按了一晚上的手,又覆上他的头,在他方才被发丝拉痛的地方轻轻揉了揉:“弄疼你了?” “没……没有。”许千阑不大自在,可又不好意思乱动,伏在他身上,由他摸着自己的头,轻轻揉着按着,过了好一会儿,那手方收回:“还疼吗?” “不疼。” “好,那起来吧。” 许千阑“腾”地一下坐起来,下床穿衣:“那个,我让下人们进来吧……师叔您现在要起床吗?” “起。”江暮也坐起来,很快下人们进来伺候他洗漱穿衣。 之后两人坐在庭院中吃早饭,有人来报:“宗主说过些时日去药灵谷,药灵谷谷主意欲尊者过去做客,不知尊者意下如何?” 岑潭兮昨日答应了母亲,等应梧玉禁闭期满,会去药灵谷请罪,药灵谷谷主应行霄听罢,便说希望请江暮也去坐坐。 江暮没什么意见,下人自去回话。 没过多会儿,许千阑收到了个灵决,他一看是岑潭兮发来的,想来也没什么私密的事儿,躲躲闪闪不好,何况身边这位是仙人,纵然是不外放,他也未必听不见,不若直接打开算了。 灵决之中,岑潭兮道:“千阑,过些时日我与师叔去药灵谷,一起去呗。” 许千阑往身边看了看,直接在这灵决中回复:“需要我做什么吗?” “我要带着梧玉去赔罪,嗯……只怕会对师叔照拂不周。” “好,我知道了。”许千阑自动理解了他含糊过去的话。 那边又道:“那多谢师弟,对了,你新收那个弟子入剑阁选剑的申请我已通过了,你来拿一下玉牌。” “好,我等下就去。” “不用啊,你出来一下就是。” “嗯?”许千阑没听明白。 “我正好路过月眠殿,给你送来了,你打开门。” 许千阑:“……” 顿了好一会儿,他讪笑回复:“师兄……我,我不在月眠殿,我在流霜殿。”他绞尽脑汁地想着怎么解释自己是在流霜殿过的夜。 而那边沉默须臾,却是没有感慨自白跑一趟,也不问他是否昨晚就在这里,反而语气一喜:“千阑你是不是改主意了?” “什么改主意?” “之前说帮师叔筑基啊,你说你只帮到各宗门来就不做了,还说师叔事儿太多,有这功夫还不如多斩几个妖兽。” “我……”许千阑脸色一变,连忙往旁边看了一眼,轻轻咳嗽,“我那个,不是这个意思……” “后来又发火说再教习他就是狗,在我这里把他大骂了一通,坚决不肯去了,但你现在是打算继续教他吗?”那边道,“要不也不会一大早就去了吧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