她清晰的辨别出来,那绝不是应鳞说出口的话,而是季盼的心声。 谢绝专心对付应鳞:“那你就过去,虫子由我来对付。” 季沉嫣:“好!” — 二楼已塌陷大半,从断裂口裸露出了更多钢筋。 当季沉嫣走到二楼的时候,脚步才缓缓停下:“你……你的身体……” 季盼畸变了。 所有人都在等,都在猜。 应鳞的虫卵基因被压制,就会开始融合季盼。 季盼的面颊全是热泪:“救、救我……” 季沉嫣的脚步像是生了根,看到她雪白的皮肤破掉,露出里面的肌肉纹理,就像是生出肉做的根一样,为得就是能够充分和应鳞融合。 季沉嫣的喉咙里像是塞了一块沉重的铅,连安慰的话也显得苍白:“没事的,我很快想办法!” 季盼:“呜呜……为什么……” 竟然是在畸变的时候,季盼才找回了一直以来被应鳞吞噬压制的自己。 胆小怕事,虚荣心极强,贪图享乐,不愿承担责任。 哪怕那样不堪了,也全都是她。 季盼的眼泪大颗大颗的砸落下来:“我现在的气味,是不是和应鳞一模一样?” 季沉嫣张了张嘴,最终一个字也回答不了。 早在南部基地再次见到她的时候,季盼的气味已经像应鳞了。 季盼抽噎着:“早在……我十分痴迷的吃着虫卵的时候,我就知道,哪里变得奇怪了。我日日夜夜活在恐惧,觉得自己像是一只怪物。原来,我真是畸变了。” 季沉嫣听得感同身受,她也经历过类似的阶段。 “呜呜呜……” “我不想畸变,不想跟那只怪物融合,谁能来救救我。” 她的精神变得奇怪,眼前浮现各种画面,不停的在求救。 季盼抱住了自己的头,用早已畸变成肉根的双手:“为什么,只有我一个人,为什么只有我不配拥有属于我自己的东西……” 母亲因为研究而害死了自己的双亲,成了毕生的阴影。 母亲总是会在发病的时候咬人,可她只有母亲啊,哪怕她时不时的发疯,也依旧是她的家人。 季盼还记得,母亲在去世之前,曾抱着她痛哭流涕,说不该让她出生。 季盼茫然无助,感受到了痛彻心扉。 她唯一能抓住的东西,终于消失了。 ‘去找属于自己的家人吧。’ ‘对不起,对不起。’ 季盼从未见过自己的父亲,麻木而茫然的来到了季家,一时贪图温暖,却万劫不复。 季盼看向了季沉嫣,面颊苍白:“为什么,你当时没有苏醒呢?” 那样至少她不会只有唯一的选项。 季沉嫣:“……” 不管是哪方面,她都无法做到视若无睹。 倘若灯塔实验室的计划真的成功,季盼和应鳞,就该是她和谢绝。 季沉嫣蹲下身:“是啊,如果我苏醒过来,哪怕是最开始会有不融洽,我会接纳你。” 她引导着季盼,朝着最温柔的方向去想象。 季盼的眼泪停止了,逐渐变为琥珀色复眼的眼瞳里,映满了季沉嫣的模样。 随着畸变程度更深,季盼快要丢掉自己人类的样子。 她意识到了自己的畸变无法挽回。 季盼放声大哭,迟来的救赎什么都不是! 季盼摇摇晃晃的站起身,朝着二楼尽头,看准时机之后,便主动跳了下去。 季沉嫣:“季盼!” 季盼刚好跳到了应鳞的身躯上,那些畸变的肉根,正在同应鳞长到一起。 应鳞在这一刻,也停止了一切攻击。 身体里的虫卵减少,应鳞才想起了自己确切的意愿。 时间到了。 它来迎接它的‘花’。 而季盼和它紧紧相连,即将要成为魇级畸变种的‘花’。 季盼的精神已有些混乱,回头看向季沉嫣:“我被季家收养后……本来可以改掉我的名字,我恨一直没有出现的父亲,却不想丢掉母亲给我的名字。” 盼。 她也曾是带着期盼出生的孩子。 她并不是空洞无物,她也有属于自己的东西。 季沉嫣无力的收回了手,眼眸微垂:“我……记住了。” 季盼连哭的力气都快没有了:“可惜……我到最后,都不知道我的父亲……” “戚淮。” 季沉嫣痛苦万分的喊出了这个名字,“虽然不知道真假,也不知道事情的经过,但我和顾东树曾经偷听到莉塔说是他。” 季盼如晴天霹雳,眼瞳失去了光亮。 “为什么?” “不……” “如果是他的话,不、不!!” 季盼再度错乱了起来,想起了戚淮对她说过的那些话,竟大多都是没有感情的诱导和利用。 季盼眼瞳赤红,崩溃的喊:“为什么是他!呜呜……” 她明白了母亲死前的最后一句话。 这种生命,还不如不要出生。 “杀了我吧。” 季沉嫣的语气微颤,急急的喊:“郑爷爷说过,爸爸也说过,戚淮作为一个人缺失太多,他不认为血缘才是连接的一切,记忆才是。你不用执着他,如果我们再多相处一段时间就好了,这样兴许都会不一样。” 季盼:“……” 她想起了母亲的另一句话—— ‘去选择自己的家人吧。’ 明明她在快要变好了,现实却给予重重一击。 曾经一心对付的敌人,给了她最后的温暖。 “我想,为你们,开辟一次,道路。” “我的一部分是应鳞,应鳞的一部分是我,如果它发狂,就杀了我吧,我就是,它的弱点。” 她完全植物化,说话也迟缓了起来。 她回想起了这段时间的自己,被注入狂气因子、争夺季沉嫣的宠爱等等、完全的兽性。 而人性渐渐取代了她的兽性。 季盼:“这一次,不再是应鳞来影响我,而是我去影响主导应鳞。” 不是关于女王种,子卵对母卵,而是人类的感情。 这份转变,何尝不是勇气。 季沉嫣喉头哽咽,说出了一部分真相:“你想拥有家人,我们没有血缘关系,却有基因关系。” 季盼的眼瞳渐渐暗淡,想起了她吃下的虫卵。 原来是这样,竟然是这样! 她脆弱不堪到无法承受过于温暖的话,追寻了那么久之后,竟然真的被她找到了。 季盼病态的露出了笑容。 碰—— 一枪子弹穿透而来,应鳞嘶吼了一声。 “晚安。” 季沉嫣单手举着枪口,低低的说了一句悼词,“我的孩子。” 应鳞并没有死亡,它毕竟是魇级畸变种,仅仅一枪的威力