,史尚仰头,试图徒手将那铁爪从船舷中抠出来,试了试,那铁爪竟纹丝不动。 他定了定神,从腰间抽出一把明远送给他防身的锋锐匕首,猛地站起身,将身体探出船舷,试图用匕首将铁爪上牵着的绳索割断。 就在他伸手的那一瞬间,一枚竹矢射到,“叮”的一声,史尚再也拿不稳手中的匕首,那柄匕首便落入下方一丈远处的海水中。 史尚低头时,就只能见到海面上泛着的白色浮沫。 “哈哈哈——” 史尚听见海寇的船上传来一阵笑声。 他随即看见有人张弓搭箭,用箭矢指着自己。随即有人将之拦下,指指史尚俊秀的面容,脸上露出带着邪意的笑容。顿时一船的人便都会心地笑了起来。 史尚牙一咬,知道自己如果留在船上,就算是不死,也必然遭到侮辱。 他颇有急智,在这样危急的时候,心神未乱,顿时想起,明小郎君写信吩咐他在南方挑选货物运上船的时候,曾经特别嘱咐过…… 史尚一回头,见到通往装货船舱的舱门就在旁边。他立即打开舱门,蹿了下去。 老船长中箭后被其他水手拖到这边,他受伤极重,却还有一口气在,见到史尚匆匆钻下船舱,顿时闭目叹息一声:“躲下去也是没用的。” 这时的老船长已近完全绝望,喃喃地说道:“这船人若能回去,除非玉皇大帝、阿弥陀佛、观音大士、妈祖娘娘……一起保佑。” 这么多神佛聚在一起的可能性微乎其微,他们这条船能逃过劫难的机会就也一样,希望渺茫。 谁知这时史尚又从打开的舱门里冲了上来,只见他手中抱了两个瓷罐,是从广州港装船的那一批中的两枚。 史尚随手拍开其中一枚瓷罐上的泥封,将里面一种无色的液体淋淋漓漓地都倒在与那些铁爪相连的粗绳上。 此时此刻,已经有好几名海寇开始借着这粗绳攀爬,最快的一人距离史尚那边只余丈许远。 这名海寇能感受到有种液体正迅速沿着粗绳流淌,迅速将他手中紧紧抱着的这条缆绳彻底浸透。 但这似乎无法形成任何伤害。 于是这海寇哈哈一笑,吼了一声什么,并不是汉语。 史尚却没理会这名海寇,他依样画葫芦,向另外两枚铁爪上系着的缆绳倒上罐中的液体,然后将那罐子随手一掷,自己从怀中掏出一枚“自发烛”。 随着“嚓”的一声轻响,一团小小的火焰出现在史尚掌中。 他将手中的自发烛向其中一枚粗缆绳上一扬。 奇迹发生了。 那枚长长的粗缆绳上瞬间爬满了纯净的蓝色火焰。 原本已经快要借助缆绳攀上福船的海寇们万分惊奇,不明白他们面前怎么会突然出现火焰的;随即便是骇然大叫声传来,这火焰迅速蹿遍海寇的身体,让他们不得不松开手中的缆绳,直接坠入海中。 史尚顾不上得意,他手中的自发烛还没熄,便继续去点着了那第二条和第三条缆绳。 原本海寇用来攀上货船的“绳桥”,现在已经彻底成为三条“火桥”,在海上如同三条熊熊燃烧的赤龙——不仅是海寇们全看呆了,就连福船上的水手也看傻了。 史尚的表演却还未结束,他手边的“自发烛”还有一点点余烬,史尚便随手投入了脚边的那一枚盛满了无色液体的瓷罐中。 瓷罐罐口同样腾起了一圈纯净的、浅蓝色的火焰——这火焰的颜色之纯,几乎可以与海上明朗的晴空相比拟。 而史尚掂起那枚瓷罐,看准了距离福船最近的一条海寇船只,奋力一扔—— “砰”的一声脆响。 那枚瓷罐还未落在船上就整个炸开,里面的液体顿时溅出,在空中便开始燃烧。 这情景,宛若一枚巨大的烟花直接落在了海寇的船上——偏巧这是乘坐海寇最多的一条船,船上在顷刻间便成了修罗炼狱。 每一名海寇都被笼罩在熊熊烈焰之中,惨呼悲号之声瞬间响彻。不少人为了摆脱这烈火焚身之苦,都纵身一跃,跃入小船周遭的海水中。而那条船几乎瞬间燃成一条火船,黑烟迅速向上空腾起。 另外两条船上的海寇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的剧变,将难以置信的眼神转向福船上,望着那如同天神般威风凛凛站在船舷畔的男人。 史尚向他们送去一个灿烂的笑容,将手中一枚瓷罐举起。 小船上已有几枚海寇吓得直接跃入水中,其余人或挥动手中的木桨,或调转船帆的方向,让小船拼命朝远离福船的方向划去…… 这一切,都发生于兔起鹘落之间。 福船上所有的人都没想到自己在鬼门关前转了一圈,竟以这种方式重新获得了生机。 躺在船板上的老船长,没法儿站起身,亲眼看见这一切,只能听身边的水手转述。 说的人眉飞色舞,听得人眉开眼笑。 “史官人,史官人——” 他的声音里有明显的呼哧作响的风声,嘴里正往外涌着血沫,但听起来中气还算足。 史尚连忙凑过去,只听这位老把式喘息着笑道:“没想到……史官人竟还有这种死地求活的法子……” 史尚心想:确实。 如果不是他临时记起了明远曾经在信中再三叮嘱过:将甘蔗酒露进一步提纯得到的“酒精”要格外注意防火,一定要放在隔绝烟火的船舱里,那是一种烈性燃料。 这时那船长说话的声音已经渐渐低下去了:“史官人……你,告诉……那些小子们……谁也不许……将火烛……带到舱……谁也不……” 说到这里,老船长已经是气若游丝,他的眼神也不再灵动,而是渐渐凝固于一点——那是他这条船兀自高高扬起的船帆。 船还在他们手里,船没被海寇践踏。 史尚身边,水手们的哭声渐渐响亮。 史尚伸出手,帮助这位在海上跑了一辈子,始终尽忠职守的船长阖上双眼。 * 明远坐在海事茶馆中。 他面前摆着用上等明前茶沏成的好茶,茶汤色泽明亮而纯净,与现如今的分茶所用的团茶不同,这茶就是用炒过杀青的茶叶泡水得来的。 但明远的心思完全不在“茶”上,他甚至根本坐不住,心里就像有一枚小爪子,始终不停地抓挠;又像是有一簇小小的,愤怒的火焰,被坏消息的风扇一扇,顿时不受控制地熊熊燃烧。 同时出发、结伴而行的船都已经到了杭州港,两船分开的地方据说是在明州附近,明州就是他那个时空的宁波,按照明远的地理概念,明州根本不远。就算史尚的船遇上了什么事,迟个两天,也总该到了。 他现在最怕的,就是史尚的船遇上了海寇。 这几天不知是怎么了,已经损